仰臥撐首發澎湃新聞稿件

“歐冠就是一項22個人追著球跑，最后皇馬贏得冠軍的運動”——抱歉，在周四凌晨的伯納烏，皇馬親手撕碎了這條定律。

面對首回合0比3的潰敗，皇馬非但沒有流露出決死一戰的勇氣，反倒從比分到過程到心氣，再度輸了一回。比起不卑不亢的阿森納，皇馬似乎又回到了“歐冠十六郎”時的樣子：粗疏、混沌、暴躁。

賽季已近3/4，皇馬巨星們仍然在“你踢你的，我看我的”，堆砌超級巨星或許很簡單，但讓巨星們齊心協力，或許比奪得歐冠更艱難。

出局，都怪盲目樂觀？

盡管翻盤希望渺茫，但一向有“玄學”加持的皇馬，似乎還沒到蓋棺定論的時刻。賽前，親皇馬的西班牙媒體為“逆轉”鼓足了勁，《阿斯》報的封面樂觀得簡直不像背水一戰：“歐冠的皇馬，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”。

而早在賽前，就有多家媒體透露了次回合皇馬的戰略部署，立足搶開局的銀河戰艦準備在前15分鐘就打入1球，然后將比賽納入他們最喜歡的節奏。西班牙六臺對此言之鑿鑿：“只要開局能取得一個進球，一切皆有可能。”

畢竟，皇馬載入史冊的歐冠三連，就是從9年前C羅在伯納烏上演帽子戲法、絕地逆轉沃爾夫斯堡開始的。而今，皇馬隊內似乎有一群能像C羅一樣逆天改命的存在。尤其在歷經了4月份的持續低迷后，銀河戰艦太渴望打出巨星足球，扭轉頹勢。

但很顯然，在各界的熱望之下，皇馬反而成了背上思想包袱的那一個。整個上半時，主隊預料之中的“搶開局”并沒有發生，反而是復出后越踢越好的薩卡，讓傷愈后幾近功力全失的阿拉巴步履維艱。若非庫爾圖瓦奮勇撲出了薩卡的勺子點球，皇馬恐怕早已萬劫不復。

大難不死的皇馬，此后壓在阿森納禁區前展開圍攻，但很顯然，早已適應了這等強度的槍手，完全沒有被各個擊破，相反，皇馬前場F4延續了上一場的低迷，而最倒霉的還是姆巴佩，上輪聯賽因報復性蹬踏被逐后，本場他被薩利巴單防成功，在因傷被換下前，幾乎沒有創造任何有威脅的射門。

至于維尼修斯，在下半時斷球破門、避免兩回合被剃光頭之外，皇馬7號同樣游離在隊友之外，仍然沉迷于個人突破的他，戰術執行力和犧牲精神，甚至不及2022年專心擔任本澤馬僚機之時。

歷經長達52分鐘的半場圍攻無果、尤其是4次射門全部偏出后，退無可退的皇馬被迫采用了最激進的方式：呂迪格和阿森西奧兩名中衛留在前場擔任中鋒，持續用高球制造混亂，但阿森納顯然是全歐洲最不怕空襲的那一個。當臨危受命的中衛基維奧爾都能完成5次封堵、100%爭頂成功率時，皇馬的結局，已經提前宣判。

當前場巨星們集體迷失、“撒手锏”也徒有其表時，皇馬出局已經提前宣判。馬丁內利的絕殺既是傷口撒鹽，更是終極宣判。“銀河戰艦”三期的第一年，失敗！

在多次成為“歐冠十六郎”之前，皇馬在世紀初也曾四強打底，而真正宣告“銀河戰艦”一期組隊失敗的，當屬2003-04賽季敗走摩納哥之戰。貝克漢姆的到來牽一發而動全身，菲戈、齊達內和勞爾都被迫調整位置，干起了更多自己不擅長的行當。

于是，當那一年的皇馬爆冷被摩納哥淘汰時，一套陣容打天下的戰艦巨星們，早已到達了臨界點。出局時，叉腰喘粗氣的齊達內向老鄉久利抱怨：“你們不要繼續進攻了，我們已經跑不動了！”

而在這個凄愴的出局夜，人們看到的是繼續苦干實干、跑到精疲力盡的莫德里奇，是繼續在右后衛位置上英雄無用武之地的巴爾韋德，他們是皇馬的基石，但更是巨星政策的耗材，當巨星們無法兜底時，他們也只能一道沉淪。

此時此刻，正如彼時彼刻。

輸球，更輸了風度

止步八強，顯然是皇馬無法直面的結局。哪怕上周三他們已經有了心理預案，但當災難降臨時，所有的風度，都免了。

上半時結束球員退場時，一身便裝的卡瓦哈爾突然上前攔住了薩卡，盡管后者一度笑臉相迎，但當不依不饒的后者“上手”抓了自己后脖頸時，一場不期而至的沖突似乎就在眼前。

最終，在雙方球員的勸阻下，兩人被分開。很顯然，卡瓦哈爾此舉是有意挑事的“苦肉計”，只要能完成兌子，正在養傷的他即便被歐足聯追罰，也要緩期執行；而薩卡一旦“上頭”，很有可能讓槍手就此10打11。

球場之外，皇馬的小算盤沒能得逞。球場上，他們的劣跡也被主裁漏過：呂迪格防守時放倒阿森納球員斯凱利，緊跟著一腳踩在后者小腹上，但這個離譜的傷人動作，莫說被出示紅牌，甚至逃過了VAR回看。

道心破碎的還有伯納烏球迷，當姆巴佩因傷退場時，伯納烏響起的不是掌聲而是噓聲。對于球員和球隊而言，這是雙重打擊。姆巴佩頂著“在你加盟前，我們已經拿了很多歐冠”的壓力而來，而被他看不起、愛不上的前東家巴黎圣日耳曼，則連續兩年殺入四強。

更可悲的是，“姆皇”不但將無緣和老東家正面對決，甚至還將在接下來的挽尊之戰中繼續缺席。本周末對壘畢爾巴鄂競技，他將因紅牌停賽；而倘若傷勢惡化，錯過西班牙國王杯決賽、次回合國家德比也非空穴來風。

但很顯然，出局之后“破防”到失態的不是皇馬球員和球迷，而是吃皇馬流量的網紅。前《阿斯》報主編龍賽羅。賽后，他的碎碎念了無新意：“將姆巴佩與C羅相提并論，是徹頭徹尾的無稽之談。”

球員的傷身傷心可以治愈，球迷的出離憤怒可以平息，但最可怕的，是“老佛爺”怒了。

在出局之后，《馬卡》第一時間報道了皇馬高層的決定，并暗示弗洛倫蒂諾對安切洛蒂的工作非常感謝，他們希望以友好的方式分手。而意大利老帥也在賽后新聞發布上，頗有幾分未卜先知：“我的未來？我不知道，我也不想知道。”

也正是在2003-04賽季，輸掉了最重要的KPI歐冠、進而在各條戰線四大皆空的皇馬，炒掉了功勛老帥博斯克。戰績不佳率先問責主帥，這是皇馬從來都不容置疑的政治正確。

畢竟，背鍋的本澤馬已經走了，誰敢對尾大不掉的巨星們說不？除了好脾氣的安帥是個軟柿子，誰甘心被拿捏？

堆砌巨星，反受其害

最近15個賽季中，皇馬有12個賽季都晉級了半決賽，只有2018-19、2019-20兩個賽季止步十六強，穩健到令人驚訝。最近4次在歐冠被淘汰，也都是輸給了來自第一聯賽英超的曼城、切爾西和阿森納。

考慮到皇馬在歐冠三連完成后的2018年開啟重建，2022年就超前完成任務再度君臨歐洲，上賽季又以3年2冠宣告巨星政策的初見成效，但如今，奔著歐冠提前“大結局”目標而去的他們，為何倒在了半途中？

道理很簡單，卻又很不簡單。一向在戰術上做減法的皇馬，這一年都在被迫做加法。

2022和2024年皇馬君臨歐洲，看似有無數玄學名局和絕地逆轉，但核心競爭力不外乎兩樣：

其一自然是印入骨髓的防守，無論是四個邊后衛組一條防線，還是巴爾韋德、楚阿梅尼、卡馬文加等人的多次客串，皇馬的防線落位、協同保護始終是歐洲足壇的第一檔。加之體能大師平圖斯的魔鬼訓練法，當對手都跑不動時，皇馬反而能逆風來一波高位壓迫，進而帶走對手。

其二則是前場巨星的“一核引領”，2022年的本澤馬，2024年的貝林厄姆，都是皇馬進攻球權消化的首選，身為軸心的兩人，不但個人數據華麗，也盤活了全隊進攻。盡管維尼修斯被皇馬捧為金球候選，但很顯然，兩次加冕歷程中，他都是副手。

但如今，這種平衡卻被無情地打破了。防線上，阿拉巴、米利唐、卡瓦哈爾先后遭遇毀滅職業生涯的重傷，而不愿花錢買后衛，一門心思等免簽的“老佛爺”，拒絕在防線吐故納新，結果就是除了庫爾圖瓦穩健如昔，其余衛將均有不同程度衰退，安切洛蒂的戰術地基，已經動搖。

而前場的問題，則更加突出。姆巴佩到來之后，皇馬看似擁有了現下歐洲足壇的最強單打手，但法國超跑的輸出，一向建立在中場的海量喂球上。但盡人皆知的事實是，克羅斯退役后，皇馬最缺的就是創造力。

中場“斷供”，前鋒自然“斷炊”。花了海量時間和機會完成一對一的維尼修斯和姆巴佩，自然無法在射門環節做得更多。最近5場沒有參與進球的姆巴佩，回到了2018年剛冒頭時的困境，至于維尼修斯，我行我素的心態，已經成了一把雙刃劍。

阿森納之于如今的皇馬，就是一面鏡子。他們不但能在反擊中形成連續呼應，也能在陣地戰中層次和角色分明，更別提還有花樣百出的定位球。與之相比，皇馬一窮二白，除了亂槍打鳥的自由主義。

和皇馬的前代巨星不同，如今的姆巴佩、維尼修斯和貝林厄姆們，固然也愿意為冠軍拼命，但更在意的是個人地位和感受。而在更年輕、更期待上場機會、更不怕和主帥剛正面的居勒爾和恩德里克身上，皇馬的煩心事還有很多。

既要巨星拯救球隊，又要巨星賣力奔跑，還要巨星乖乖聽話。體育世界里，這是亙古不變的“不可能三角”，皇馬自然也不例外。安切洛蒂削不平的山頭，或許只能由“老佛爺”出手了。

（仰臥撐/楊健）